【山花/白魏】yesterday once more（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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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从梦中醒来的第五天，魏管家漂浮在床与天花板之间，几乎没有费心去维持那看似接触的假象。他正在努力使自己习惯，无论是那些稀奇古怪的来自他那早已停摆的大脑的奇妙反馈，还是那位总会在凌晨前告别的邮差先生。
真有趣，他现在开始叫起对方先生了，哪怕只是在独自一人发呆的时候。
夏天总是令人不快，湿漉漉的空气就像水中女妖散开的发丝，总是顺着呼吸爬进喉咙，塞满人们的肺叶，一切都像是被湿气笼罩着，有好几天，就在他们在夜里说着闲话的时候，天空正下着小雨。
那些细小的雨珠在门廊下练成线，又在水磨的石板上碎成透明的花，白邮差有时会忘记带伞，本该跌落在泥地上的雨就落在了他的头发上，顺着他的脸滑下去，最后在邮差蓝色的制服上留下一团又一团清晰的水渍。
那让白显得年轻了不少，特别是那些不羁的头发被打湿后往往会紧贴着他那张秀气的脸，就像是某家第一次参加宴会的小绅士被笨手笨脚的侍女多涂上了几层发油。
雨是多么奇妙的事物，它从空中来，又往海里去，一遍又一遍，重温着自己的旧梦。
就在这些旧梦里，魏管家能做的也只是清理出一间最靠近花园的屋子，好让这位冒雨而来的年轻人有地方歇歇脚。管家没有提供热茶，白邮差也从来没有问过，实际上他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似乎可以进入这间庄园对他而言已经足够幸运，其余的事都变得无关紧要了。
有时他们就只是坐在这间屋子里听雨，仿佛在进行一场隐秘而空洞的祈祷。用“坐”这个词其实不太妥当，毕竟在两人中，有人只是“漂浮”在那垫了竹片的椅子上，但这并不能使一切变得更加令人理解，事实上这个认知时常让魏管家忍不住颤抖。
他怎么能奢求更多呢？
在这里，在这块禁锢着自己灵魂的土地上，他怎么能不想奢求更多呢？
“你看起来很冷。”白邮差说，“还在发抖。”
“我不会感觉到冷。”几乎是下意识地，魏管家回应道，“我只是……只是……感到害怕。”
“恐怕你已经害怕的太晚了。”
“什么？”
“哦，你总是这么迟钝。”邮差的嘴脸扬起一个古怪的弧度，“看来我们可敬的魏管家还没意识到自己邀请了什么人来家里做客？”
“什么人？你是指小偷，还是骗子？”管家没有看向他，只是盯着窗外围墙上被雨水打湿的红砖，仿佛那上面挂着天底下最美丽的油画。
而白邮差的表情就像有人刚刚带着指虎一拳打断了他的肋骨，他是那么痛苦，以至于让魏管家有些为自己刚才恼羞成怒的话语而感到内疚，在这内疚的驱使下，魏管家转回了脸默默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狂风骤雨般的反击，但出乎他意料的是，白竟然放过了这次可以肆意喷洒口中毒液的机会，只是沉默的看了回来。
就在那双棕色的眼睛里，魏管家看到了自己，紧张而又焦虑。
“你看到了什么？”
“我自己。”
“除此之外呢？”白邮差的声音像是从深海中传来，哪怕他此时正坐在这儿，坐在这间屋子里，也像隔着无数浩渺的水汽。
“空无一物。”
这句话就像一个不存在的开关，在它出现的那一刻白邮差就站了起来，他昂着头，巨大的隐形笼罩着他，魏管家有些看不清他的脸，但他却能想象的出对方迈着步子冲进雨里时到底是什么表情。
“原谅你了。”邮差把这句话作为了夜间谈话的结尾，突兀又鲁莽的将魏管家丢在了这栋被雨包围着的庄园里，他是那样匆忙，仿佛在这场“战斗”中自己才是被动防御的那一个。
钟又敲响了四下，窗外的雨停了。